2014年11月19日 星期三

台灣獨立影評--不同的過去,共同的心酸

台北市長候選人柯文哲醫師日前接受公共電視專訪,回答蔣經國和228等轉型正義相關問題,提到去看了KANO跟《軍中樂園》這兩部電影,他的外省籍朋友看《軍中樂園》哭得唏哩嘩啦,他覺得奇怪,有那麼感人嗎?」而對於《KANO》大都講日語,外省籍朋友不理解,柯文哲則回憶「我小時候聽得懂日語,長大以後才變成不會的。」對此,柯醫師說「我們有不同的過去,但是我們有共同的現在」,下一個問題是要不要走向共同的未來。

所謂的「不同」與「共同」,是什麼程度與哪個層次的問題若談個人之間的不同背景和社群集體的共同元素,實難有定論。可以檢視的是,「不同」的成長背景(「老芋仔」爸爸的故事vs.講日語的家庭環境),在台灣電影這個「共同」的大眾文化平台上,「不同」比例的呈現力度。

簡言之,中國國民黨長期在台主政,外省背景的文人活躍於台灣文藝界,使得外省族群飄零異地的流離經歷,相對於本土歷史文化自我異化的生活經驗,得到超乎比例原則的揮灑空間。

以前述《KANO》跟《軍中樂園》這兩部代表不同的過去與族群記憶的電影而言,台灣人講日語在近幾年以「新台語片」為主幹的台片復甦後才有,而讓外省第二代飆淚的「老芋仔」故事,老早就以眷村電影成為領導品牌。1980年代啟動台灣新(浪潮)電影的指標作品《小畢的故事》,即為改編自朱天文作品的眷村片。

19831984連續兩年金馬獎最佳劇情片,頒給了《小畢的故事》和《老莫的第二個春天》這兩部眷村片,對照1982年的最佳影片《辛亥雙十》,台灣電影史上的典範轉移時刻,敘事模型從氣吞山河的「大中國」,交接給了溫情內斂的「小中國」。眷村片自此涓滴長流,如李祐寧導演繼《老莫的第二個春天》後拍攝的《竹籬笆外的春天》(2005)和《麵引子》(2011)眷村三部曲。

最近的例子像是去年的賀歲片《逗陣ㄟ》2013拍成了一部極度樣版老梗的眷村片,梁修身飾演的外省杯杯永遠是那麼溫柔敦厚,江淑娜飾演舉止乖張的本省媽媽及其伸手要錢的弟弟和粗線條的本省籍厝邊)則等著融化在無止盡的鐵漢柔情裡,最後一場停不下來的馬拉松長跑戲,真以為這樣的族群刻版形象能跑出什麼像樣的未來?

其實,外省人背景並非千篇一律,眷村內涵也不是一體同質1983年和《小畢的故事》同時入圍金馬獎最佳影片的《搭錯車》男主角孫越成為當年影帝),也是一部「眷村片」,然而前者屬於軍「列管眷村」,後者則是部分老兵自行搭建聚居的「非列管眷村」

根據高雄市眷村文化館的資料,1984年全台列管眷村共888處,近11戶,1996年制定改建條例後陸續清空拆除,非列管眷村則像《搭錯車》裡孫越住的房子一樣,1980年代即開始拆除違建兼趕人。

整體而言,《小畢的故事》主要是對舊時代或某種外省文化氛圍的緬懷,《搭錯車》則訴求社會變遷和居所流離的無可奈何端看前者眷村少年長大加入軍旅,後者老兵在養女演唱會歌聲中過世的晚景凋零,兩片基調天差地別。

當年台片賣座冠軍《搭錯車》,在台灣影史的地位遠不如同時期的小畢的故事》、侯孝賢導演《兒子的大玩偶》和楊德昌導演《海灘的一天》等新電影開山之作,這關乎一個典範的建立,中國國民黨營中影公司19607080年代分別創立健康寫實、愛國抗日、新浪潮等電影品牌,都是很成功的電影運動,不是贏得票房,就是贏得進步形象,其文藝精神至今統領台灣人心,綿延不絕。

其實,新電影的內涵,也不是一體同質的先德先賢兩大導師之間就有微妙而根本的差別。楊導曾表示,自己家庭的公教背景和軍系眷村差異頗大1991年金馬獎最佳影《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資深影人焦雄屏評語楊德昌鏡下的外省人,不僅是一竿子打盡的統治階層/既得利益份子,他們多的是卑微而無望的市井老百姓。」

卑微無望的市井小民,總是以各個族群之名訴說各自的際遇滄桑,這是跨越族群邊界的,不同的過去,共同的悲涼與心酸。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