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15日 星期一

墜落之前,音樂起飛~~評《搖滾樂殺人事件》

刊於水果論壇

上個周末夜,台北唯一放映《搖滾樂殺人事件》的戲院小廳約7成的20名觀眾,全部靜靜聽完跑字幕的《魔神仔的世界》才起身離開,彷彿去年台片神作、代表台灣角逐奧斯卡外片獎的《大佛普拉斯》片尾神曲《有無》臨去秋波把觀眾釘在座位上的魅力重演,是很獨特的觀影共感經驗。




和大佛為誰響的小人物悲歌一樣,《搖滾樂殺人事件》可以說是純悲的電影,看了類似日片《螢火蟲之墓》和《葛城事件》的感受,個人與時代的暴力與荒誕蔓延,看不到亮光,找不到出路,一個悲淒的小宇宙,外壓內爆,終至消亡。



全片大致就是「我以為我們在飛,其實我們一直在往下墜」這句台詞的音樂故事演繹,片尾曲《瘋人》獻給帶著獨裁者樂團一起墜落的主唱小四,他憂鬱、叛逆、暴烈的氣質,像是本片致敬對象的搖滾樂的內裡基因,不勞太多的身家詮釋,只知道他常想念著媽媽,「麻麻,我是瘋人」不停呢喃著,MV拍攝所在地面向228事件遭屠村之前名為社寮的基隆和平島,是否也暗自召喚著「一條命,無影無跡」,遙想「浮沉佇風中的花蕊,半暝的銃子」?


片中選唱多首台灣的獨立樂團歌曲,包括美秀集團的《細粒的目睭》設定為小四深情發想再由魔神仔接力完成的代表作,「雖然今夜海風遐爾大,但是阮是一陣鐵拍的番薯仔囝,毋知未來是艱苦抑是快活,蹛佇理想親像電影來搬」,一字一句唱出本片主旨,強勢的台語悲歌滄桑感。


連帶的,劇情安排和角色刻劃似乎顯得簡略和平板,那一聲激越的「獨裁者死了」聽來多麼陰錯和陽差,樂團貝斯手魔神仔的女兒手刃男友看來多麼趨近小四的鬱結與瘋狂,遙望父親的樂團海濱重生彷彿末日墜落前的最後一瞥。

此片的形象化和符號化氛圍,使得故事鋪排較為直率單薄,有評論批判「只剩下音樂」,其實在我看來倒也指向了一種情調與風格的勝利,像是升級版的《52Hz, I Love You》,此作創作誠意十足,製作水準優質上乘,然而歌詞文青味過濃,欠缺本土語言元素更使感染力受限。


藉由劇中人物之口,觀眾知道本片致敬的是比伍佰更早或者更「古典」的台灣搖滾音樂,回到趙一豪的《改變》,刺客和濁水溪樂團名曲流轉,幕後主力董事長樂團的《愛我你會死》等,蒙昧突破期的台灣先驅搖滾一路來到現代精進的台語創作曲,只剩下音樂,也只有音樂,真正讓一部音樂片飛了起來。









KMT附隨電影

中影出身的小野出任台北市長柯文哲連任競選總幹事,沒幾天黨產會就宣布中影為中國國民黨附隨組織,由於柯市長曾自承為文化上的中國人,和黨產會指出「中影公司接受中國國民黨指示執行拍攝影片等文化宣傳之業務」,兩者文化意識在台北市長選戰接軌聚合,也不是讓人意外的發展。



柯市長打著白色力量招牌,訴求超越藍綠超脫政治惡鬥,小野也曾說中影出品的新(潮流)電影在九○年代本土化之前,轉向對台灣本身的身世與歷史文化的注視,「沒有任何政治的操弄和政治的目的。」然而柯無黨籍的粉飾,遮掩不了其中國文化認同的黨國洗腦意識形態,而新電影作品不少改編自七○年代鄉土文學運動作品,當時打得轟轟烈烈的鄉土文學論戰,怎會「沒有任何政治的目的」?
雙方都在政治上裝無辜假純潔,難怪小野會說非常認同柯的政治理念。
小野是台灣影史里程碑八○年代新電影運動的核心人物,回想新電影雖得到國際影展肯定與台北主流文藝界的頌揚,台灣大眾的掌聲卻相對稀落,主因是其半吊子的台灣情懷,本土語言和題材形成某種奇觀,卻抗拒其內涵認同,溯其起源就不難理解:六○年代中影另一個電影品牌「健康寫實片」,負有中國國民黨政府推行「國語政策」、獎助「國語片」、以至於確認中華文化意識正當性的政治使命。
從半吊子台灣風情的新電影,到新世紀海角七號開啟的新台語片風潮,是清楚俐落的典範轉移;同樣的,也該藉由選舉淘汰更新,從柯市長的中國文化認同,轉移到台灣首都的國家身世典範,而不只是流亡中國政權的附隨文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