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14日 星期六

一統台北綠營民心,打破天龍貴族世襲

今天自由時報2篇談柯文哲的投書,反柯的瑣碎拉雜,挺柯的有條有理。

台派任何選舉最根本、最重要的,是一統綠營,那是一統綠營的民心,不是一統綠營的頭人。

質疑柯文哲代表在野大聯盟參選台北市長的投書,提到柯自比獅子過於高傲,恐怕當選後無人可以監督,這應該是多慮了。綠營的獅子,自然有衆多藍營虎豹豺狼的強力監督,只有提防其陰狠凶險的問題而已,陳前總統這隻獅子今天的處境可為明證。

這篇投書也質疑,光靠一頭獅子是否會贏,主張必須提出政策和表現執行力等,這雖講得沒錯,但以天龍城的特殊氣質與特定癖好,政績表現和施政能力等,常常是很豪邁的列為參考而已,陳前總統台北市長任內以逾七成的市政滿意度而無法連任,敗給如今九趴民望的天龍城主,是再一次的明證。

在此呼應另一篇投書呼籲柯文哲代表在野大聯盟參選台北市長的看法,力圖「打破台北市長由國民黨貴族世襲。柯的裂解藍綠主張,雖然有些不切實際,就當是一種引領風向的獅子氣勢,帶領回歸天龍前史的古典時光,吳三連、高玉樹非中國國民黨市長的在野馳騁時代。

值此中國國民黨執政盡失民心,天龍城主墜落泥沼,前執政黨卻仍未重拾人民信心的時刻,一統綠營民心,進而感染大局,才是正道。

此時不組在野大聯盟,何時才組在野大聯盟呢?

2013年12月1日 星期日

台北市長選戰之古典回歸

明年天龍城主選拔,長久蟄伏的地虎隊,派出神醫一戰,應可一試。

神醫除了曾治療另一位神字輩熱門候選人神奇槍傷的因緣外,更重要的是其身為陳前總統醫療小組核心成員的身份。

繼1964年無黨籍高玉樹轟轟烈烈擊敗中國國民黨候選人之後,最熱鬧最轟動的1994年天龍城主世界大戰,在「消滅中華民國」、「有那麼嚴重嗎?」高亢問答中,地虎隊長漂亮達陣,4年後卻以高政績、低得票而無法連任,也開啟了此後迄今十數年來,市長低政績、高得票的天龍傳統

天龍傳統非一朝一夕,然而台北直轄市成立、取消市長直選之前,也曾有那麼一段非中國黨人士如高市長主導選戰的古典時光

所謂「裂解藍綠」的主張,聽來儘管和一般「超越藍綠」的縹緲宣示相去不遠,但可以理解為訴諸某種在地精神層面的古典回歸,穿刺壁壘,捲動風雲

天龍城主政績和選票之間失落的連結,或許可以讓新時代的地虎戰將來拾起。懸缺16年的陳市長第2任,要不要讓陳總統的醫生來當當看?

2013年11月24日 星期日

金馬五十,中華一百

金馬獎五十週年,華語電影界巨星雲集,星光閃耀;相對的,台灣電影史上具樞紐地位的台語電影,近乎絕跡。

當然,要金馬獎向台語片「致敬」,倒也勉為其難。1960年代,台語片大為流行,中國國民黨政府為求反制,以優良國片金鼎獎為基礎,根據「國語影片獎勵辦法」設立金馬獎,原本於10月底舉行為偉大領袖祝壽。

土裡土氣的台語片任其自生自滅,高級時髦的「國語片」則舉行隆重典禮表彰崇揚。

頒最佳電影歌曲獎時,入圍作品包含《阿嬤的夢中情人》和《總鋪師》的兩首台語歌,頒獎人不會講台語,有點緊張,揭開得獎名單時,竟脫口而出: 還好不是台語的」(兩位入圍者的心立刻變成冰的啦〉,雖是有嘴無心,卻準確透露出金馬獎五十年身世的底蘊與深意,在地語言集體放逐的文化潛意識。

金馬獎所代表的中華文化」意識,隱微浸潤而無所不在,例如在此要恭喜瑤瑤以志氣獲新人獎,喜極而泣,不過這部片的一幕,教練激勵參加世界盃資格賽的拔河隊員說,贏了比賽,妳們就不再只代表自己的高中,而是什麼?隊員齊聲答:中華台北!看到台灣運動員熱血追求的,竟然是國家的別號與綽號,這也讓人很想哭就是了。

另外,最佳紀錄片《看見台灣》,由於擁有實質意義上的高度,對中華文化馴化意識下的台灣人而言,具有相當程度的開眼和教育作用,但看來終究是重複了台灣社會只有受害者受傷的土地、沒有加害者傷土地的外來殖民政權的意識邏輯,行政院夫人哭到抽慉掉下的,不會是懺悔贖罪的眼淚。

蔡琴演唱唱成了呼求團結」的大合唱,林強領獎時倡言要鼓勵、少批評,校園民歌」和「新台語歌」兩大主角異口同聲,在台語片隱身的金馬五十,中華一百,無限和諧。

2013年11月2日 星期六

看見台灣,不再麻痺自已


1990年代初開始空拍攝影的齊柏林,累積20年的空中影像實務經驗與美學素養,今年推出首部空拍紀錄片《看見台灣》,甫於日前上映,音樂表現豐富,吳念真口白加持,廣受各界注目。

就作品媒介特性而言,空拍代表一般地面視角的提升與解放,對周遭環境現實的另一個觀點和意象,不僅是政治解嚴後放鬆飛行與攝影活動管制的效應,同時也是延伸固定視野與既定印象的心理認知解嚴。

這樣的觀點提升與視野擴張,主要意義在於跳脫日常認知慣性的規矩或典型,像是一種挑戰傳統主流文學品味的新型態語言的興起,典範轉移的能量強化了文化振盪,激發了創作活力。

空拍攝影的典範意義,在於其某種程度的全知觀點,連結單一個別事物的整體開濶圖像,有認識論的突破意涵,也有影像美學的獨特線條與光影。

空拍作品,高遠臨下,常有一份空靈與平和,然而歷史滄桑與人為軌跡的渲染也會是全面的傾瀉,土地的變貌與傷痕特別的觸目驚心。

台灣人民與腳下土地長久以來欠缺集體親密的關係,常常絕美家園圖像當前,卻總懷疑是否自家的土地,總震驚於一直在身旁卻從未發現的美景。

看見台灣,當然不是只看見美景而已,看見歷史,看見另一個高度與觀點開展的可能,一起驚喜,一起低泣,一起頭皮發麻,然後一起不再麻痺自已。

**刊於自由廣場 《看見台灣》空拍=視野解嚴

2013年10月27日 星期日

恬恬黃乙玲

對照今年稍早金曲獎最佳台語女歌手中國籍得主的台語歌史反高潮」(anticlimactic事件之後,正港台語歌后黃乙玲發行新專輯,算是台語歌壇「療癒系」的補足與溫暖了。

新專輯包裝走復古風,選在黃乙玲1970年代展開那卡西走唱生涯的台北市北投區拍攝宣傳畫面;走唱通常由歌手、吉他手、鼓手三人組成小型樂團趕場演唱,當年風行於1960年代台語片攝製全盛期號稱台灣好萊塢的溫泉名勝、日本觀光客愛去的台北市北投地區

北投復古風,要面對的是現實世界的局限。《阿嬤的夢中情人》以在北投拍攝台語片為時空背景的老台灣愛情故事,票房比不上大約同時上映的「中華台北」拔河隊熱血勵志片《志氣》,金馬獎也和逾三億票房大片《總鋪師》一樣只入圍電影歌曲點綴一下。

而回顧兩年前,歌星楊烈在北投競選立委,造勢演唱氛圍頗有老北投演歌情調,也終究不敵中國國民黨六連霸立委的「守中」路線。

黃乙玲新專輯的行銷策略則在曲風上有意避開「復古」風格,初期宣傳用語強調擺脫老台語歌的「悲情」歌路,然而綜觀新作曲風與主題情懷,仍不脫傳統台語歌的幽情悲思基調,這是一種力量,發自台灣在地文化底蘊,自然發揮感染人心即可,可別自我否定了。

有評論讚美黃乙玲新歌,說「為台語歌壇稍解失衡的旱象,撐住了門面云云。我不知道「國語」歌壇是否也如這類評論所描述的台語歌「詞曲製作如近親繁殖」、「淪為歌曲生產線加工廠作業」,不過這種對台語歌曲「還可以期待誰」的感嘆,看來倒不失為國語」主流文化族群近親繁殖的一貫生產線加工評論呢

最後要講的是,主打歌惦惦》(不講話)用字取擬音字,頗失精確,建議使用正字「恬恬」(恬靜的恬),準確與意境才是兩全。

2013年8月31日 星期六

蒼蠅在天,神在南方~~想想論壇【我看台語片】系列

週五想想】我看台語片:蒼蠅在天,神在南方

風聲已久的強打台片《總鋪師》上映後,不到一週即登上全台院線片賣座冠軍,票房迅速破億,延續超出台北票房乘以2的強片模式,大約是乘以3。

自從台片神作《海角七號》(2008)打通了台灣國產電影血脈,像是鋪設了一條台產大片常軌,以往虛無縹緲的億萬票房,已經不再高不可攀,不再是神秘數字,而這當然都還得靠某種台片氣勢的神秘意理。


《總鋪師》的神秘架構,自然是雄踞台灣北中南的憨人師、鬼頭師、蒼蠅師的「人鬼神」傳奇,再輔以男主角自稱「北方16把刀料理醫生」所解釋的「台中以北就算北」解構了傳統以中國大江南北為框架的慣性思維,形成一個在人文地理上以台灣自成一格的「神」話世界。

蒼蠅(hôu-sîn)在天,神(sîn)在南方。和《海角七號》一樣,《總鋪師》講的也是主角從台北逃回南部家鄉,並且逃出了一片天的故事。南神的後代(女主角),要遭遇中鬼的挑戰,要接受北人的薰陶,然而終究是在漫天大火快炒南神現身加持下,把評審迷醉送上了天。

《總鋪師》以地理台灣為經緯,台南為根底,台北為舞台,所編織出的本土辦桌文化歷史趣味,投射出一個集體情懷的精神台灣。這是南神在天高度的統攝,中鬼不服卻也貢獻鬼才巧思,溫厚北人從地底另類空間端出人味精華菜尾湯。

吳念真飾演的北人憨人師所能貢獻的精華,自然也包括他那口流轉的台語,加上林美秀飾演的南神之妻和水腳AB等出色配角群的台語,以及男主角的「台灣國語」,語言表現是這部新台語片的核心能力所在。

細數新台語片其他代表作,《無米樂》(2005)的崑濱伯和《海角七號》的茂伯,把台語講得漂亮又大聲,成為新世紀台片新浪潮標竿;《海角七號》的馬如龍繼續在《艋舺》(2010)裡大秀台灣歐吉桑風;《第四張畫》(2010)裡一口流利台語的納豆,代表在地的一種靈動與險奇;《當愛來的時候》(2010)裡爸爸一曲改編自江蕙名曲的kuso《家後》,以及大媽、二媽來自歌仔戲歷練的生動台語,也造就了這部金馬獎最佳影片的奇麗風光。

老台語片大導辛奇(1924-2010)談台灣電影發展,疾呼台語「千萬不要讓它斷了,要想盡辦法保存。」從最近台片復興的台語表達脈絡來看,辛奇導演的確是先見之明。

《總鋪師》片頭片尾出現的師祖角色,飾演的台語人吳朋奉在另一部新台語片代表作《父後七日》(2010)裡的道士詩人角色,喃喃唸出行禮如儀卻富含哲思的優雅台語,也接連唸出兩首詩,一首用「北京話」寫的文謅謅拖泥帶水一直「的…的…的…」個沒完,而兩相對照像是在嘲弄其蒼白與做作似的,另外一首是鏗鏘有力一氣呵成的台語詩:「我幹天幹地幹命運幹社會,你阿不是阮老爸,你kah我管hiah濟?」

《父後七日》流動著一股反思生命的慧黠理性,具備台灣在地殯葬風俗內容,以及黑色幽默的喧囂酷炫演出,然而在熱鬧喧囂的外表下,蘊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人生滄桑與悲思,頗符合我心目中的台灣文化模型骨幹,也就是聰慧的理性、沉鬱的悲思、酷炫的展演、在地的內容這四大支柱。
圖說:吳朋奉(左)在《父後七日》裡飾演道士。(圖片來源:chi227的Flickr)

《父後七日》原著作者和導演劉梓潔受訪表示,曾經努力學習「標準國語」,以一口外省腔為榮,這部作品可視為要回復她曾想擺脫的「鄉下小孩」和「鄉下語言」的台味生命印記,也談到「台」的表現似乎都只停留在外貌上的台,而台灣人其實有很深的底蘊,看似豪邁生猛,內在卻能呈現出婉約的感覺。

這個評論,也很可以形容《總鋪師》那一種豪邁而婉約的味道,一種多元多層次的台味,熱鬧喧囂的外表下內含深沉台灣底蘊的神秘風情。

2013年7月8日 星期一

金曲刺激2013

金曲獎頒獎典禮,最佳台語女歌手頒獎人蔡振南,一上台二話不說,就要直接頒獎,共同頒獎人孫淑媚想要多講些前言,南哥回應說,「我們是重要的人嗎?」「社會烏暗,話不要講太多!」原本以為是玩笑話,後來社會烏暗的現實,竟真實展露。

宣佈名單前,南哥強調,得獎的恭喜,沒得獎的沒關係,過一個禮拜就忘記了。原本以為就是制式的客套話,後來發現,得不得獎,對台灣最大族群的語言社會來說,果然是必須努力忘記的錐心事件。

新科台語歌后上台致詞,感謝諸多神明,孫淑媚說,希望下屆頒獎神明也能保佑我們,聽來也無非是一般的期許,在新科台語歌后毫無台語腔調的華語致詞下,卻透露出一股無奈。

曾經希望台語歌手得獎者上台致詞能講台語,發展語言文化,曾幾何時卻驚覺,得獎者可能連台語都不會講!

主辦單位表示,新科台語歌后給了台語歌「新的刺激」,難道台語歌真的那麽死水一灘需要刺激,刺激到連台語歌后這頭銜做為台灣在地文化集體記憶象徵位階的內涵都可以全然不顧了嗎?

這果然是很刺激啊!


**刊於自由廣場 蔡振南還真不是隨便說說

2013年3月9日 星期六

《阿嬤的夢中情人》,向台語片致敬 Forever Love, Forever Taiwanese




劉奇生:太陽會再出來嗎?
蔣美月:換月娘出來ah!


《阿嬤的夢中情人》這部向流行於1950年代後半和1960年代台語片致敬的電影,主要時空設定為1969年,是台語片輝煌時代進入尾聲的年代,達到年產百部以上高峰,隔年出片突降至不到二十部。

一代風華一夕崩落,《阿嬤的夢中情人》裡台語片資深編劇和新進演員,展現了末世戀情的華麗與悽情。

片中展現在當年號稱「台灣好萊塢」的北投溫泉鄉拍片的種種奇觀,比如不會講台語的外省籍大牌明星(萬寶龍)拍戲時唸數字充當台詞、演員直接拿出商品唸出品牌名稱打廣告、穿上各式奇裝異服做戲喧鬧搞夢幻等等,不一而足。

台語片不乏精品,在片中以男主角的得意劇本《愛你入骨》為代表,女主角也甚為著迷品,並因此愛上片中男主角萬寶龍,後來她發覺愛上的並不是膚淺浮華的萬寶龍本人,而是他所扮演的唸著編劇所寫台詞的角色。

萬寶龍耍酷兩光,大言不慚「我雖然不會講台語、但觀眾就是愛我這張俊臉」的,終究是浪漫愛情大戲裡的搞笑丑角。

《阿嬤的夢中情人》貫穿片中的間諜片辨識暗語,「過去我們都愛梅花,現在我們愛的是太陽」,從本來看似無厘頭的字詞突梯組合,到後來轉進演化為自成一格的愛情辨識語,像個漩渦般吸收並釋放人物情節轉繞衍生的意涵,將取自老台語片的語言重新轉化為獨立自足的情意符號,向台語片致敬的姿態生動鮮活、而且信心十足。

這段暗語,片尾也成為患失智症的阿嬤記起眼前愛人的藥引,這自然也對應到了台灣社會對自己影藝傳統的忽視與失憶。50和60年代總共拍出了千餘部台語電影,在台灣戰後大眾娛樂文化史上佔有樞紐地位。

然而,曾被譽為「台灣文藝復興」的台語電影發展歷程,幾乎不存在於一般台灣人甚至電影人的文化經驗裡,甚至只留下後期台語片粗製濫造的低俗印象。

這種朦朧的甚至扭曲的台語片形象,和中國國民黨政府推行「國語」政策息息相關,語言是文化的根本,台語片、台語歌曲等在地台語文化遭到政府施政與社會主流意識的全面壓抑。

台語片記憶失落的遺憾,在國家電影資料館的老台語片修復工作裡得到了些許彌補,近年已在大銀幕上呈現修復成果,《阿嬤的夢中情人》則是接續台語片傳統的最新創意指標,提醒觀眾電影結束別急著離開戲院,留意出字幕時出現的呼應片中情節的老台語片原始段落,穿越時空,連結過往,充分感受在地影藝的生命脈動。

**完整版刊於想想論壇:【週五想想】我看台語片:換月娘出來ah

2013年2月24日 星期日

《大尾鱸鰻》Lo不Lo On David Loman

台灣農曆新年賀歲電影繼台片連續三年成為票房冠軍後,今年由《大尾鱸鰻》接棒,再度遵循中南部票房明顯超過台北票房的這個台片勝出公式,賣座迅速超越三億,聲勢直逼五年前創造台片復甦風潮的指標鉅片《海角七號》。

 《大尾鱸鰻》劇情主軸的父女情,指涉的是現實世界裡的豬哥亮和女兒謝金燕的情感糾葛,若要有個完整的觀影經驗,可能必須聽完豬哥亮唱的片尾曲再離開戲院,因為整部電影也可以說是《我是恁老爸》這首歌的電影版MTV,歌曲作詞者是去年金鐘獎以蕭煌奇演唱的阿爸的虱目魚擊敗其他五首華語作品得到最佳作詞人獎的武雄,同樣突顯出台語作品優異的唸歌氣質,由豬哥亮詮釋味道十足。


 本片列為輔導級,許多評論視為豬歌亮餐廳秀轉進大銀幕插科打諢,隨著全台票房火熱,引來影評議論,有篇可能是罵最狠的說此片不諱言屎尿、髒話連篇、毫無內涵與深度、只求感官刺激、是低俗下流的「賤民」電影;另一篇也罵很兇的劈頭就說此片沒水準,「作踐台灣話、作踐這片土地的投機商品」,如此痛罵的力道本身,在其批評標的電影髒話台詞之外其實也形成了一種語言奇觀。


 不少評論也說批評的《大尾鱸鰻》針對中南部觀眾喜好,受限於地方口味,無法出口、無法擴大市場云云,然而其實此片在台北票房也破了億,不知道為什麼中南部觀眾一來共襄盛舉,就要投以異樣眼光,甚至說出只拍這種片,永遠就不會出現《少年PI》的怪異評語


 首先,沒有人說台片只要拍一種片;再者,這就好像說,只拍《海角七號》,永遠不會有《色戒》一樣。而就台灣電影發展史上的意義來講,是只有《色戒》好,還是只有《海角七號》好呢?


 值此《大尾鱸鰻》發燒期間的議論,有點像是當年對《海角七號》太過鄉土、走不出去的評論,大致可以說是對於一種台語流行文化現象的質疑與焦慮,像是前述影評發問,豬哥亮的表演無非就是「蟹行歪脖、老氣橫秋」,為什麼觀眾就吃他那一套呢?


 然而,就片論片,這片網路笑話、國罵幹譙、尤其素珠重砲飆罵的語言表現外,主要還是傳統感情戲路的父女情深與男女主角兒女情長,雖一般歸類為本土風格,劇情鋪陳允稱平衡,觀眾群沒有明顯的年齡區隔我去看時還有位歐巴桑看到睡著,被同伴叫醒,反倒是一位年輕人高呼台語真是太有趣了。當然此片就是輔導級,而老派文青影評,也不必過於老氣橫秋、橫眉瞪眼啦。

同場加映:
鱸鰻之爭 一部喜劇不可承受之重
~~每一部電影的成敗都很絕對,沒有哪一部可以救得了或害得了其他電影...
~~任何一個電影市場都需要各種類型同時存在,而這些類型的價值從來就不是靠品味高低來決定的... 詩詞文學與俚俗髒話同樣都有其不可取代的存在意義...
~~明明是喜劇卻讓觀眾笑不出來,或是自以為在搞藝術電影卻又平庸至極,那才是該讓人擔心搞垮國片的電影...


豬哥亮金金
~~

盛行於七O至九O年代二十年左右時光豬哥亮所代表的秀場表演形式,或許在一些「高級文化人」眼裡,那些非台語不能傳達的鹹溼趣味,以及「你娘卡好」等豬哥亮口頭禪活脫是低俗台客文化集大成者,然而在大眾流行文化表演史上,代表的是在電視等主流華語媒體之外,台語演藝滾滾伏動於常民領域的堡壘重鎮...

秀場.豬哥亮.國民演藝 (邱坤良)
~~社會對藝人採取雙重標準,不尊重「國民藝人」角色與演藝成就,也是一大因素... 檢視藝人言行舉止的同時,社會亦應省思是否給予他們應有的尊重...

2013年2月23日 星期六

五評謝長廷的憲法論:執政的焦慮

謝長廷於年初提出「親美、和中、對決國民黨」的主張,持續其執政總路線的邏輯推演。所謂「親美」、「和中」,和馬政府的外交政策趨同,以其為支點在內政議題上「對決國民黨」。此正如謝提出以「中華民國憲法(增修條文)」為台灣內部共識基礎,以其為支點來結合「中華民國派」與「台獨派」,反制走向終極統一的中國國民黨。


而所謂「對決國民黨」,雙方交鋒,尋求聚焦內政、單點突破,是不脫一份焦慮感的。對政黨而言,是何時能再重新執政的焦慮;在相應的社會意識動員上,也是對政治性的台獨意識以及去政治化的台灣意識進展至高原期、不易突破的焦慮。就像謝曾提到的,反核四必須及時阻止燃料棒裝填,否則生米煮成熟飯造成既定事實就來不及了。


這份怕來不及的焦慮感,在核安議題上真切而實在,在台灣前途的想像上則常常遭到奚落、輕蔑,如批評謝的憲法論或和中主張,係為了速求執政,輕率妥協於中國國民黨的立場。


學者吳介民在其新著《第三種中國想像》,就鋪陳了反焦慮論述,將藍綠支持者雙方心裡一體化為一種焦慮感,「綠色焦慮,剛好與藍色焦慮,形成對偶性的共生關係」,一方焦慮著「再不趕快宣佈台獨,就會來不及」云云,另一方焦慮著「再不三通、台灣就要完蛋」云云。對綠營支持者而言,這種焦慮尤其是一種病徵,可以是一種「缺乏對中國社會的如實瞭解」的「菁英主義心態」,也可以是「台灣民族主義大眾化」的心理狀態,既高傲又流俗。


從台派內部的「台灣已獨立」和「台灣未獨立」理論與路線分殊來看,後者對台灣主權的焦慮感,也被前者視為猶疑、慌張、不夠理性,套上「急進」、「冒進」、「危險」、「退步」等凜冽辭彙,使用這套修辭策略的台灣主權已獨立派,為長期負載偏激污名的台獨運動,提供了一種溫和理性的想像,卻也使得非理性台獨形象在主流論述效應上愈益突出,反倒為台獨污名化傳統提供了延續的助力。


謝屬於台灣主權已獨立派,不主張強力訴求台獨,甚至被批評經常「修理台獨」,然而由於其流露的執政或反統焦慮感,和台灣尚未獨立派有了心理機制的連結,而有別於其他同屬台灣已獨立派人士隨時不忘讚美對手兩句的從容優雅的「穩健」姿態。


謝的「對決國民黨」路線,可集結抗衡力量於內政主戰場,砲火集中,對中國國民黨施政進行較猛烈的攻擊,主訴重新執政,亦即訴求取代和弱化中國國民黨此一阻擋台灣終極獨立最大結構性力量,以此前景做為與台獨路線的連結與交集,匯聚台派能量,建立共同陣線,共創台灣未來。

四評謝長廷的憲法論:台獨主流 or 台華合流

謝長廷的憲法論,內外有別,有其虛擬/消極與具體/積極的面向。


謝主張以憲法為基礎,中華民國名稱進行兩岸交流,表示中共如「宣佈中華民國憲法無效我們就可以開始來制憲」。究其實,中國共產黨政府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中華民國憲法」的取代與否定,不必也不會「宣佈無效」,所以這是個虛擬命題,制憲與否視中國政權態度而定,是被動與消極的。


另外一方面,謝主張建立台灣內部共識,基礎設定為憲法,其實質為已經朝野7次修憲、確定台灣現行總統直選/單一國會體制的憲法增修條文。也唯有在這台灣在地增修體制中,「中華民國」和「憲法」才具備了現實運作的意義,蓬壁才能生輝。

從流亡來台遷占台灣的中華民國政府,到遭動員勘亂時期臨時條款長期凍結的中華民國憲法,再到如今台灣據以施政的憲法增修條文,台灣各界對「中華民國」和「憲法」認同強弱,形成一個清晰的光譜,訴諸憲法增修條文其既定具體的存在事實,可大範圍投射在這光譜上,著手媒合或顯或隱的台灣國族意識,這是謝的憲法論積極的一面。


這積極的一面,主要是在台灣地位主張的「台灣已獨立」陣營裡相對顯現出來,對照「台灣未獨立」的主張,「台灣已獨立」是民主進步黨內的主流立場


「台灣已獨立」論者的另一主要代表是新潮流系,如其理論家林濁水先生的「穩健台獨」論述,著眼於一個「台獨主流」的存在,也就是各項民調清楚呈現的台灣民心脫統趨獨大勢,形成紮實的台灣社會主流意識,可據以完善並鞏固台灣的事實獨立狀態。


謝則著眼於台灣民意抗拒統一,「急統」和「緩統」皆支持寥落,此「拒統主流」其實是「台獨主流」的另一種說法,但相對於意念先行、巨視籠統的「台獨主流」,謝明確劃分出「台獨派」,以及「維持現狀派」或「中華民國派」,主張兩派結合,守護台灣不被急統,共同面對中國的打擊,維護台灣主權現狀。


台灣社會客觀大勢,脫統趨獨,但台灣主流民意是拒統,不是台獨。台灣主流意識,流露出拒統的情懷與氛圍,卻欠缺台獨的立場與態度。從拒統到台獨,距離似近實遠,台灣人獨特的「維持現狀」意識展延其間,甚至希望這過渡「現狀」永遠維持下去,就像旅人寧願一直待在過境大廳裡,說這地方豪華舒適,且慢回家。


台灣人這種奇特的懸盪主體思維,一種為獨立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的中華民國或青天白日紅旗所牽引和滲透的自主意識,光是視其為不可逆的滔滔「台獨主流」的一部分(雖然客觀上、事實上是如此)伺機吸納是不夠的,而必須將其有效勾連到台派的終極台獨陣營,在整個台灣的政治形勢上產生意義。


準此,在「台灣已獨立」的認知框架下,謝的台華合流原則,以其形塑的意識型態根基並據以進行的民意動員與操作,看來是勝過台獨主流原則的。


謝的憲法論,代表台派體制內改革路線在理論建構與實際做法上的極限努力,可以說再多走一步就不是台獨,與各路台派的緊張關係無法避免。謝明確標舉的重新執政大旗總目標,所關聯的主訴政治實力的台派執政總路線,以及主訴文化思想與社會運動的台灣獨立總路線,兩個總指導原則之間的呼應、聯合、折衝,仍是待解的習題。

三評謝長廷的憲法論:(反)台獨

2007年初,李前總統接受《壹》週刊專訪,重申台灣已是主權獨立國家,不需要再講台獨,甚至表示追求台獨是退步的、危險的。


台灣已經獨立,台獨或統獨爭議是假議題,李曾多次宣示,謝長廷呼籲支持獨立者和主張維持現狀者(或中華民國派)結合起來的反統一「結合論」主張,也常夾帶「高喊台獨沒實質意義」等說法。


《壹》週刊將李前總統專訪標題定為「棄台獨」,引發論戰風波,如此的過度引申,和謝被指「修理台獨」或甚至「反台獨」,看來大致是同一套的(反)台獨修辭運作。以素有「台獨理論大師」之名的林濁水先生對李謝的相關評論為例,一窺此修辭運作。


20068月,對於李前總統有關凝聚新時代台灣意識的談話,林撰文指出李前總統邁進「穩健台獨」,大讚其將「台灣主權已經獨立」以及「台灣主體意識」(替代「本土政權」訴求)兩項主張互相扣連,「重新界定了他在台獨實踐中新的戰略位置,可說格局宏大。」


去年10月,林撰文指出台灣社會「認同獨立者已遠多於統一」,總統直選與廢省後的台獨體制「改造基本上完成」,在國際承認上則因目前國際形勢「無法以政策強求」,以上「台獨三大工程」皆不再需要或應避免強力訴求。


此不強力訴求台獨的主張,和李謝本為一致,然而林接著以「事實獨立要不要加以鞏固」,做為「支持台獨」和「反台獨」的評斷標準,而謝屬於後者。

其實,林李謝三人皆主張「台灣主權已經獨立」,而鞏固此獨立狀態的方法,李訴求強化台灣主體意識,謝則訴求聯合反統大軍,「穩健台獨」則訴求吸納中間、把台獨極大化,不能說誰就比誰更「鞏固」。


台派包括「台灣已獨立」論者和「台灣未獨立」論者及各自進一步的分殊,其間不同的理論與路線,不必擴大詮釋為台獨與反台獨的矛盾。李不是「棄台獨」的話,謝也不會是「反台獨」。


李謝林代表的「台灣已獨立」論者,路線與策略問題必須一體看待。問題之一是,諸如「喊台獨沒有實質意義」、「不需要再講台獨」、「台獨是假議題」等等說法,其實是不需要講的,講出來也沒有太大意義,一來台灣主權獨立現狀從來不是那麼穩固,二來這些說法容易掉入在台灣根深柢固的台獨污名化與瑣碎化傳統

「台獨」有多少的在地正當性,「喊台獨」就有多少自然可親的本質。綠營內部「喊台獨」者和「不喊台獨」者必須形成聯盟共同體,從而進一步感染影響整個台灣社會。

二評謝長廷的憲法論:一中公案

2008年總統大選民主進步黨黨內初選,執政時期的1位副總統和3位閣揆參加角逐,謝長廷先生贏得最多黨員票勝出,當時有學者指出,深綠支持「憲法一中」,大概會成為歷史公案。


陳儀深老師評論謝的主張曾指出,目前中華民國憲法是經過李登輝與陳水扁兩位總統任內合計7次修憲的「增修條文體制」,一旦強調這部憲法,至少是兩中,不會是一中。謝自己的說明,修憲已經修改了許多不合理的部份,所以「要求制憲的必要性與強度已經降低」。


進一步來看,李陳執政20年期間朝野聯手修憲的產物,實質上並非一部不一樣的憲法,而是一部全新的《憲法增修條文》,有其一定的制憲內涵。從主張「制憲」到認可「修憲」立場,兩岸之間所謂的創造性模糊空間,李前總統說是特殊的國與國關係,謝的說法是「憲法的特殊關係」。


儘管謝明白表示反對一中,陳儀深老師也認為以謝說法的內在邏輯來指責其主張一中並不公平,然而至今眾口紛呈的「一中公案」,主要還是圍繞著其中夾帶的一中、至少是不反一中的內涵,甚至直指謝「一中反獨」,把這種立場放在曾經位居民主進步黨主席、執政閣揆、副總統與總統候選人身上,果然是公案中的公案了。


從台派策略與路線來看,認可修憲7次的現行增修條文體制,是否就是「一中」?主張現狀已經獨立、不再直接訴求,是否就是「反獨」?有其修辭和語意上推敲的空間。從正藍反獨的角度,或可得到若干反思,例如批評謝主張結合「中華民國派」是權宜之計,是為了掃除民進黨重新執政的障礙,其實依然自外於中華民國。


中華民國憲法在台灣,一直都是一個「權宜」的存在,藍營束諸高閣,綠營另創增修。記得每年1225日的聖誕節曾恰巧是「行憲紀念日」,所謂「行憲」卻是內涵寥落,像是西方傳統裡沒有聖誕老人的聖誕節。


或說「憲法共識」與「憲法各表」莫名其妙、不知所云,某種程度也是對的,這類國族概念層次的政治主張,本可視為高來高去的抽象語言,所謂「中華民國憲法」,更是最高級的抽象:國者殘損不全,憲法則已大修,如此雙重疏隔於原物的存在,要拿來為台灣前途卡位,在論述上與作為上都不會是容易的。

2013年2月22日 星期五

一評謝長廷的憲法論:綠色劇場的藍色道具

謝長廷重提在台灣建立「憲法共識」,與中國「憲法共表」,再次於綠營掀起波瀾,民主進步黨蘇貞昌主席說這不是黨的立場。其實謝的台灣地位主張(根據憲法獨立行使主權)係植基於民主進步黨內「台灣已事實獨立」的主流思維,只是大剌剌搬出藍色道具在綠色劇場上演,就像在綠營集會上舉著車輪旗一樣刺眼吧!

    中國國民黨於中國執政(1928-1949)末期產物的「中華民國憲法」,搬來台灣長期遭到冷凍,「戡亂時期」結束後又被增修條文取而代之。這部失去原始根據地、神主牌性質的憲法,經過台灣民主體制調整後成了選總統的依據,所謂「憲法一中」,頂多就是歷史過程中另類縹緲的一中,或旁生歧出的兩中。
 
    台派論述台灣地位,常引用與日本簽訂台北合約(中日和約)的蔣介石屬下外交部長葉公超指出「中華民國並非依法領有台灣的看法」。台派以蔣自己的外交部長的觀點來佐證台灣地位未定,自然是強而有力,也算是個藍色道具了。
 
    然而我們也知道,號稱文學與外交才子的葉公超(前北大、清大外文系教授)於1961年駐美大使任內被蔣拔除職務,回國後遭到冷凍,據說是因為葉被密告在美國言行對蔣和國民黨極為不敬的緣故。台大外文系名譽教授齊邦媛女士在自傳《巨流河》(2009)裡回憶,在當年位於台中霧峰北溝的故宮博物院兼差翻譯的經歷,「最難忘的是曾任外交部長的葉公超先生陪伊朗國王和泰國國王來訪的那兩次」,當時葉已遭罷黜,身分是「故宮博物院中央博物院共同理事會理事」。
 
    台北故宮於1965年成立後,「中央博物院」成為前故宮院長杜正勝所說的「一個被遺忘的傳統」。根據杜所著《藝術殿堂內外》(2004)一書,其接任院長「世紀五願」之一就是恢復「代表中國知識分子最進步一面」的南京中央博物院傳統。
 
    中央博物院於1933年成立籌備處,與中研院史語所關係密切,首位籌備處主任即為時任史語所所長的傅斯年,杜正勝轉任台北故宮院長之前即為史語所所長。杜指出,由於中央博物院「旨趣、風氣和興味與故宮博物院頗有距離」,這「兩個機構和兩個傳統,決定取舊遺留而棄新學風」,中央博物院被併入台北故宮後實質消失,為中華意識形態與政治現實服務。
 
    中國國民黨所建構的「中華」傳統,是極具選擇性的,杜任台北故宮院長志在恢復的中國近代「新學風」,於中國國民黨重新執政後再一次遭到放棄,併同其入閣參與政務(後擔任教育部長)的民主進步黨8年執政,也成了「一個被遺忘的傳統」,隨著陳前總統入獄,被遺忘,被羞辱,說那是「空轉的8年」、「失落的8年」。
 
    中國國民黨本就擅長抹除、醜化非屬其「正道」的傳統,遷佔據台後的首要目標就是二十世紀上半在地日治傳統,「中華民國」本身傳統也不例外,如醜化1912年至1928年的「北洋政府」,和同樣擅於抹銷歷史的中國共產黨正統史觀一樣謂此時期軍閥亂政,國事頹唐。
 
    然而近來學者陸續為其翻案,重新顯現出一個經濟高度發展期,司法制度與新聞事業奠基期,以及學術思想活躍期(產生如傅斯年與葉公超等於北京大學求學或執教的新世代年輕學者)等等新的歷史圖像。
 
    耐人尋味的是,如杜正勝院士的努力,在台灣的政治光譜被視為「獨派」,其內涵之一則為恢復近代中國進步傳統,這代表獨派的思想內涵與其說是「去中國」,不如說是重新認識發掘被掩蓋的、國共兩黨聯手抹除的「被遺忘的傳統」。
 
綠色劇場,果然是不缺藍色道具的。
**刊於想想論壇:綠色劇場的藍色道具